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22）最高法民再177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上訴人）：西安某集團有限公司，住所地陜西省西安市。

法定代表人：陳某，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男。

委托訴訟代理人：馬健，北京市天元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四川某防水工程有限公司，住所地四川省成都市。

法定代表人：賈某，該公司執行董事。

委托訴訟代理人：譚勇軍，四川雒鵬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四川某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四川省德陽市。

訴訟代表人：蘭英。

委托訴訟代理人：桂亞巍。

再審申請人西安某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西安集團公司）因與被申請人四川某防水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四川防水公司）、四川某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某房產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2020）川民終1613號民事判決（以下簡稱二審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22年3月1日作出（2021）最高法民申4794號民事裁定，提審本案。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再審申請人西安集團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王**、馬健，被申請人四川防水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譚勇軍，某房產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桂亞巍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西安集團公司再審請求：撤銷二審判決，發回重審或者改判駁回四川防水公司要求西安集團公司承擔責任的訴訟請求，并判決由四川防水公司、某房產公司承擔所有訴訟費用。事實與理由：一、某房產公司明確知曉顏某與四川防水公司共同掛靠西安集團公司施工，且從合同約定和實際履行看，掛靠施工特征明顯，因此，西安集團公司與四川防水公司應為掛靠關系，一、二審法院將其認定為轉包關系屬法律適用錯誤，四川防水公司無權向西安集團公司主張工程款、保證金和損害賠償。二、案涉工程質量不合格，四川防水公司無權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建工司法解釋》）第二條關于“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的，應予支持”的規定主張工程款。即便西安集團公司應支付工程款，根據新證據《客戶首付款入賬通知》等及顏某的證人證言，工程款數額應核減西安集團公司墊付的租賃費688771元、鋼材款130萬元、人工費160萬元。三、二審法院認定四川防水公司損失數額為1137萬元屬于法律適用錯誤。四川防水公司不是某房產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于2019年6月13日簽訂的《協議書》（以下簡稱6.13《協議書》）的締約主體，協議約定數額不能直接推定為四川防水公司的損失數額。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二）》第三條規定，合同無效后一方當事人主張損失賠償的，應對損失、過錯、因果關系承擔舉證責任，但四川防水公司未舉證，二審法院亦未對此進行認定。6.13《協議書》載明的1137萬元中包括了某房產公司承諾但未依約提供工程量的損失，該部分損失為預期利益損失，在《專業分包合同》無效的情況下四川防水公司無權主張該損失。四、二審法院關于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的返還主體認定不當。四川防水公司將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匯入某房產公司實際控制的成都三星融錦城工程項目管理有限公司賬戶，由該公司占有使用。6.13《協議書》約定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由某房產公司使用和返還。因此，案涉保證金不應由西安集團公司返還。五、二審法院對逾期支付工程款利息和遲延返還履約保證金利息的認定錯誤。即使西安集團公司承擔工程款支付及保證金返還義務，因《專業分包合同》無效，該合同中關于保證金及工程款逾期利息的約定亦無效。即便按一審法院的認定，某房產公司與四川防水公司、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于2019年1月30日簽訂《協議書》（以下簡稱1.30《協議書》）的行為構成債務加入，但因月利率2%的逾期付款承諾超出原債權范圍，已經不屬于債務加入范疇，應認定為某房產公司的新承諾，與西安集團公司無關。六、1.30《協議書》中以房抵債的約定并非保證，且以房抵債協議已經實際履行，就該70套房屋房款對應等額的債務已經消滅，應當在款項中扣除房屋對應的價款。七、《承諾函》為四川防水公司的單方行為，且《承諾函》生效條件為6.13《協議書》有效落實，該條件尚未成就，四川防水公司不能據此主張權利。

四川防水公司辯稱：一、西安集團公司取得案涉工程后，將7號樓工程轉包給四川防水公司，二審法院對西安集團公司與四川防水公司之間轉包關系的認定正確。二、保證金1000萬元匯入西安集團公司指定的賬戶，應當由西安集團公司返還。三、1.30《協議書》、6.13《協議書》和《承諾書》能夠反映7號樓停工后，三方就損失金額、付款方式達成一致，二審法院認定損失1137萬元并無不當。一審中，西安集團公司認可趙艷妮通過微信向四川防水公司發送《承諾書》電子版，且《承諾書》為西安集團公司在二審中提交的證據，可以認為西安集團公司認可了《承諾書》的全部內容。四、四川防水公司認可在工程款中扣除西安集團公司墊付的130萬元鋼材款、160萬元人工費以及2019年4月31日退場前的租賃費324172元。綜上，同意扣除上述款項，但請求駁回西安集團公司的其他再審請求。

某房產公司辯稱：案涉利息應當自四川省廣漢市人民法院裁定受理針對某房產公司的破產申請之日即2021年11月30日起停止計息。某房產公司不應支付損失。某房產公司認可西安集團公司關于合同無效后損失賠償責任承擔的相關意見。

四川防水公司向四川省德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三星融錦城項目一期7號樓的工程價款26586424元及逾期付款利息（逾期付款利息的計算方式：2080萬元按月利率2%的標準，自2019年2月1日起計算至全部款項付清之日止，暫計算至2019年3月31日利息為83.2萬元。其余5786424元按月利率2%的標準，自2019年4月1日起計算至全部款項付清之日止），并且四川防水公司就應收取的工程價款26586424元在承建的7號樓建設工程折價或拍賣價款范圍內享有優先受償權；2.判令西安集團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文化廣場及食堂工程價款695310元、馬道工程價款144488元，并判令某房產公司在欠付工程款范圍內就此筆款項承擔連帶責任；3.判令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共同退還四川防水公司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并按月息2%的標準支付自2018年5月1日起至保證金全部退還完畢之日止的利息（暫計算至2019年3月31日金額為220萬元）；4.判令西安集團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2018年8月25日至29日的停工直接損失10萬元；5.判令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共同賠償四川防水公司自2019年2月23日起至法院判決合同終止履行之日止因停工產生的架管、扣件、塔吊租賃費損失（按每月20萬元計算），暫計算至2019年3月31日為246667元；6.判令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共同賠償四川防水公司自2019年2月23日起至法院判決合同終止履行之日止因停工產生的管理人員工資損失（按每月15萬元計算），暫計算至2019年3月31日為18.5萬元；7.判令某房產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欠款380萬元,并按月息2%的標準支付自2019年2月1日起至欠款付清之日止的利息（暫計算至2019年3月31日為15.2萬元），西安集團公司就此筆款項承擔連帶責任；8.判令訴訟費、保全費由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承擔。一審庭前會議后，四川防水公司變更訴訟請求為：1.判令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各項工程款、退還保證金及利息、損失賠償款等共計5500萬元；2.判令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以4133萬元為基數，以月利率2%為標準，自2019年2月1日起計算至款項全部付清之日止的利息（暫計算至2019年8月20日，金額為5510694元）;3.判令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活動板房、辦公用品、零星材料等折價款91萬元；4.判令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木材、施工臨時設施、二次供水供電設施等折價款160萬元；5.判令訴訟費、保全費由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某房產公司（發包人）與西安建工第四建筑有限責任公司（承包人）簽訂GF-2013-0201《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主要內容為：一、工程概況：1.工程名稱：廣漢市三星融錦城建設項目。2.工程地點：廣漢市中山大道南四段。3.工程立項批準文號：川投資備[51068115020301]0010號。4.資金來源：棚改專項資金。5.工程內容：該項目總建筑面積約57萬平方米,其中地下建筑面積約10萬平方米，地上建筑面積約47萬平方米,14層小高層。6.工程承包范圍：基礎工程、土建工程、人防工程土建部分、室內水電安裝工程、主體結構及初裝修工程、出戶管工程（含強弱電、雨污排水由出戶至接駁井）、室外管網工程等施工圖紙設計范圍內的全部工程內容。二、合同工期：計劃開工日期：2017年9月1日（以開工報告的實際開工日期為準）。計劃竣工日期：2021年8月31日（自開工報告開工時間推算的實際竣工時間）。工期日歷天數：1460天。工期總日歷天數與根據前述計劃開竣工日期計算的工期天數不一致的，以工期總日歷天數為準。四、簽約合同價與合同價格形式：1.簽約合同價為（暫定總價）10億元（最終以實際結算價為準）。2.合同價格形式：單價合同。十、簽約地點：四川省成都市。一審中，某房產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均認可該合同系框架合同，實際履行的是簽訂地點為廣漢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

2018年2月14日，陜西省西安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發出（西工商）登記內變安［2018］第000181號《準予變更登記通知書》，準予西安建工第四建筑有限責任公司更名為西安某集團有限公司。

2018年4月12日，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甲方）與四川防水公司（乙方）簽訂《專業分包合同》，主要內容為：根據西安集團公司與某房產公司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內容，為確保該《建設工程施工合同》順利實施和全面履約，經協商達成如下《內部承包合同》內容。1.工程項目概況：1.1建設單位：某房產公司。1.2工程名稱：廣漢市三星融錦城建設項目。1.3工程地點：廣漢市臺北路東一段66號。1.4開工日期：以開工報告的實際開工日期為準。竣工日期：自開工報告開工時間推算的實際竣工時間。1.5工期總日歷天數：630天（暫定）。1.6工程立項批準文號:川投資備［51068115020301］0010號。1.7資金來源：企業自籌。1.8工程承包范圍：滴水為界，建筑物范圍內除水、電、消防安裝外的所有工程（水電、消防等分包單位應向乙方交納合同總額1%的配合費），包括但不限于土建、二裝、門窗、欄桿、保溫、外墻、防水（品牌由甲方指定）、電梯（品牌由甲方指定）等。1.9合同造價：按實際面積合同造價為準。2.工程項目目標：工程質量符合設計圖紙要求及國家質量驗收合格標準。2.1施工成本：除上繳稅金、甲方管理費外的施工過程中的所有費用，作為工程成本。2.6取費標準：按2013《建設工程工程量清單計價規范》、2015《四川省建設工程工程量清單計價定額》及相關配套文件標準取費計價，材料價格按四川省造價站出版的［造價信息］公布的廣漢材料信息價格進行調整，造價信息缺項的材料，由雙方按當地市場價詢價簽證執行。人工工資調整按四川省造價站或德陽市人工工資調整新標準執行。（按西安集團公司與建設單位某房產公司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中取費標準內容執行）。3.上繳甲方管理費標準：3.1本工程乙方向甲方繳納的企業管理費標準為該工程竣工決算總造價的5%。6.7乙方完成了正常的工作與計量，甲方如因建設單位的原因不能正常支付計量款項需積極與建設單位協調資金，建設單位不能按時支付資金時由甲方代建設單位履行支付義務。如建設單位和甲方均不能按時向乙方支付款項，甲方須按延時每日向乙方支付千分之二的滯納金和利息。延時支付超過60日，乙方有權按照建設單位當時實際銷售價降價500元-1000元每平方米（以所銷售房屋位置確定降價金額）對外銷售房屋，并將銷售款用以沖抵建設單位和甲方應付乙方的工程款。同時，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停工。9.違約責任。任何一方違反本合同約定，給另一方造成經濟損失的，對方有權要求違約方依照合同法的規定賠償一切經濟損失。10.履約擔保責任：為保證乙方承建面積為20萬平方米及本合同的履行，甲方要求乙方提供履約擔保，其擔保方式為：現金擔保。10.1乙方向甲方繳納1000萬元現金作為履約保證金，匯入成都三星融錦城工程項目管理有限公司賬戶，以匯款憑證為支付證明。此賬戶履約保證金由項目管理公司管理，可用于項目相關款項的支付。10.2乙方1000萬元保證金于合同簽訂后繳納。10.3甲方確保乙方繳納保證金之日起60日內進場施工，并確保首批次開工面積約8萬平方米，二批次開工面積約為6萬平方米，三批次開工面積約為6萬平方米，并確保開工總面積約20萬平方米。若甲方未確保按時開工，延期開工30日內甲方應向乙方支付已繳納保證金每日千分之二的利息；延期超過30日，乙方有權解除合同，甲方除向乙方支付已繳納保證金每日千分之二的利息外，還應承擔因此給乙方造成的實際損失。10.6成都三星融錦城工程項目管理有限公司賬戶：戶名：成都三星融錦城工程項目管理有限公司；開戶行：中國民生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廣漢支行；賬號：1534********。11.1本合同各方保證在簽訂本合同前雙方所披露的信息真實可靠，不存在虛假及欺詐情形。12.1本合同的違約金為50萬元等。

2018年4月16日至5月28日，四川防水公司共向成都三星融錦城工程項目管理有限公司轉賬保證金1000萬元。2018年5月16日，四川防水公司向成都三星融錦城工程項目管理有限公司轉賬100萬元備用金。

2018年7月18日，某房產公司（發包人）與西安集團公司（承包人）簽訂GF-2013-0201《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主要內容為：一、工程概況：1.工程名稱：三星融錦城項目一期7號、9號-14號樓及地下室。2.工程地點：廣漢市中山大道南四段。3.工程立項批準文號：川投資備[2017-510681-70-03-217854]FGQB-2112號。4.資金來源：企業自籌。5.工程內容：該項目一期7號、9號-14號樓及地下室，總建筑面積141459.3平方米。6.工程承包范圍：基礎工程、土建工程、人防工程土建部分、室內水電安裝工程、主體結構及初裝修工程、出戶管工程（含強弱電、雨污排水由出戶至接駁井）、室外管網工程等施工圖紙設計范圍內的全部工程內容。二、合同工期。計劃開工日期：2018年7月16日（以開工報告的實際開工日期為準）。計劃竣工日期：2019年10月9日（自開工報告開工時間推算的實際竣工時間）。工期日歷天數：450天。工期總日歷天數與根據前述計劃開竣工日期計算的工期天數不一致的，以工期總日歷天數為準。四、簽約合同價與合同價格形式:1.簽約合同價為（暫定總價）2.8億元（最終以實際結算價為準）。2.合同價格形式：單價合同。五、項目經理：岳少鋒。十、簽約地點：四川省廣漢市等。某房產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均認可雙方履行的系該合同。

2018年8月30日，西安集團公司確認一分部停工直接損失（時間2018年8月25日至29日）10萬元（一分部管理人員工資+勞務管理人員工資+施工班組人工工資+生活費、住宿費、差旅費），由總包單位承擔，在第一次付款時支付給一分部，施工現場損失由一分部自行承擔。

2019年1月30日，某房產公司（甲方）與四川防水公司（乙方）、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丙方）簽訂1.30《協議書》，主要內容為：鑒于廣漢市三星融錦城項目實際施工人是乙方（一分部）,乙方已按相關合同約定達到付款節點，由于甲方的原因不能支付工程款，供應商、農民工多次請求政府解決問題，于2019年1月29日在四川省廣漢市建設局和高新區管委會主持下三方達成以下內容：一、2019年1月25日前甲方應付乙方以下款項：1.截至7號樓六樓頂板澆筑完成，甲方應付乙方形象進度款2600萬元的80%,小計2080萬元。2.甲方應退還乙方保證金1000萬元，應付保證金利息180萬元（2018年5月至2019年1月31日），小計1180萬元。3.甲方應付游定旭380萬元，游定旭應付乙方380萬元，由甲方支付乙方380萬元。以上三項合計3640萬元。4.上述3640萬元，甲方延遲至2019年3月30日前支付，甲方應支付乙方利息145.6萬元（月利率2%）,甲方共計應支付乙方3785.6萬元。二、由于甲方在春節前沒有資金支付，甲、乙、丙三方達成如下解決方案：1.2019年3月30日前，甲方支付乙方3785.6萬元。2.甲方以廣漢市三星融錦城項目已辦理預售許可證的可售房屋抵償3785.6萬元，每平方米平均價格3500元，面積10816平方米。由乙方在自主選定房號的住宅抵償，甲方予以全力配合，爭取春節前在廣漢市建設局完成備案網簽。如春節前時間緊迫，無法完成備案網簽，2019年2月22日前甲方須按乙方提供的姓名在廣漢市建設局辦理備案網簽手續。甲方于2019年3月30日全額或部分支付乙方應付款項后，則乙方退還甲方相對應房屋，因退房在建設局產生的費用由乙方承擔。3.丙方是本協議的擔保人，擔保人承擔連帶擔保責任。4.協議簽訂后，乙方負責解決勞務公司和供應商的資金渠道，確保不給甲方和政府添麻煩。協議簽訂和抵房手續完善后，乙方在春節后正常開工。三、甲、乙、丙三方約定，自2019年3月1日起,乙方工程進度款甲方在次月20日前支付乙方，乙方同時給丙方繳納管理費，剩余款項由甲方按照原合同約定的付款時間支付給乙方。決算后，由西安集團公司開具發票，乙方完善所需相關資料。四、由于廣漢市三星融錦城項目進展不順利，造成乙方成本巨大，丙方同意乙方應當交給西安集團公司管理費由5%變更為3%（僅限于7號樓）。六、三方確定乙方在廣漢市三星融錦城項目應修建面積約20萬平方米房屋，一批次只給乙方分配到約3.4萬平方米的工程量，其余部分約定的開工時間早已逾期。2019年5月1日前，若甲方沒有獲得二批次施工許可證，視為甲方違約，甲方應賠償乙方損失160元/平方米，應賠償額160元×（20萬平方米-乙方已修面積）。七、甲方與西安集團公司簽訂的總包合同所約定的材料款下浮5%變更為不下浮。八、違約責任：如甲方在2019年3月30日前不能及時付款視為甲方違約，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的規定承擔違約責任。

2019年3月18日，某房產公司向廣漢市房地產交易所申請52套房屋網簽備案至賈建斌名下，并提供了18套房屋的《商品房買賣合同備案表》。

2019年6月，某房產公司（甲方）與西安集團公司（乙方）簽訂6.13《協議書》，主要內容為：鑒于甲乙雙方簽訂了“三星融錦城”項目《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在履行合同過程中，甲方因籌備開工和辦理施工手續等事宜，成立并實際控制了“成都三星融錦城工程項目管理有限公司”，收取了實際施工人保證金和他人借款，該款項均用于甲方辦理該項目的相關手續。現經甲乙雙方自愿協商，就有關事宜達成本協議，雙方遵照執行。一、針對乙方施工的7號樓的工程量產值及損失，雙方確認甲方應當支付乙方下列款項：（1）7號樓已完成的工程量總計價款2658萬元；（2）甲方以乙方西南分公司名義收取實際施工人四川防水公司的保證金1000萬元及應支付的利息240萬元（2018年5月1日至2019年4月30日，利息按2%/月）,小計1240萬元；（3）甲方應支付的生活區域建造工程款70萬元，施工道路工程款15萬元；（4）2018年9月甲方書面確認7號樓損失10萬元；（5）甲方應支付游定旭土方款380萬元，游定旭應付甲方一分部380萬元，甲乙雙方協商一致，此筆款項由甲方直接支付乙方，即甲方付乙方380萬元；（6）甲方因未依約履行付款義務導致7號樓停工，給乙方造成的停工期間的周轉材料損失、塔吊損失、管理人員工資損失、訴訟費損失、律師費損失及未依約提供乙方一分部工程量等所有損失1127萬元。甲乙雙方經過自愿協商，確認上述全部款項總計為5500萬元。二、甲方同意在2019年6月底前支付乙方700萬元，剩余的4800萬元從2019年7月1日起，每個月支付300萬元至1000萬元不等，半年內付清。其中第一條（1）至（5）項（除保證金利息240萬元）共計4133萬元，從2019年5月1日起，按2%/月計算利息。甲方同意以該項目可售房源為該款項提供擔保。在協議簽訂后，將可售房源備案登記在乙方指定的商品房買受人名下，簽訂《商品房買賣合同》（每平方米單價3500元）。在甲方需要以出售擔保房源為付款來源時，乙方配合甲方解除登記備案。在甲方違反本協議約定時，即甲方未按約定履行義務，乙方有權選擇要求甲方將抵押擔保房產按每平方米3500元折價抵償工程款。三、甲方收取的其他保證金及借款包括：（1）甲方以乙方西南分公司名義收取的米永東保證金1000萬元；（2）甲方以乙方西南分公司名義出具的收取楊志明保證金1500萬元；（3）甲方以乙方西南分公司名義收取孫旭光的保證金250萬元；（4）甲方作為借款人借唐琳500萬元，乙方西南分公司擔保；（5）其他甲方以乙方西南分公司收取的保證金或者借款，或者乙方西南分公司作為擔保人的借款。甲方承認自己為上述款項的實際使用人，上述款項均應由甲方自行承擔還款責任。如甲方未能按期歸還保證金、借款、利息，造成乙方承擔相關責任的，應由甲方據實賠償乙方的所有損失。四、本協議是甲乙雙方真實意思的表示。如甲方未按照本協議第二條約定的分期付款的期限和方式履約，視為甲方違約。五、本協議在履行過程中發生爭議，雙方應協商解決。協商不成，可向西安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某房產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先后簽字蓋章，西安集團公司最后蓋章時間為2019年6月13日。

2019年11月25日，四川防水公司向一審法院申請撤回訴訟請求第3項、第4項，一審法院于2019年12月5日作出（2019）川06民初88號之三民事裁定，準許其撤回該兩項訴訟請求。

一審法院于2019年12月13日作出（2019）川06民初88號民事判決：一、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工程款2260.71萬元及利息（利息計算方式:以2260.71萬元為基數，按每月2%的利率標準，自2019年6月14日計算至款項付清之日止）；二、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向四川防水公司退還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及利息（利息計算方式：以1000萬元為基數，按每月2%的利率為標準，自2018年5月1日計算至款項付清之日止）；三、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損失210萬元；四、駁回四川防水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2017年7月1日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一審案件受理費369981元，保全費5000元，共計374981元，由四川防水公司負擔121031元，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負擔253950元。

四川防水公司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第一項利息的起算時間“自2019年6月14日”，改判為“自2019年5月1日”起算利息；2.撤銷一審判決第三項、第四項，改判支持四川防水公司賠償損失1137萬元的訴訟請求。

西安集團公司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第一項，改判某房產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工程款2260.71萬元及利息，駁回四川防水公司要求西安集團公司支付工程款及利息的訴請。2.撤銷一審判決第二項，改判某房產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退還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及利息，駁回四川防水公司要求西安集團公司退還保證金及利息的訴請。3.撤銷一審判決第三項，改判某房產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損失531667元，駁回四川防水公司要求西安集團公司賠償損失的訴請。

二審法院對一審查明的案件事實予以確認，另查明：2019年7月2日，根據西安集團公司要求，四川防水公司向西安集團公司出具《承諾書》，主要內容：鑒于某房產公司（甲方）和西安集團公司（乙方）通過6.13《協議書》方式對四川防水公司（丙方）在廣漢市三星融錦城項目7號樓工程量產值、保證金、損失和其他相關事宜進行了確認，在協議書內容能夠有效落實的情況下丙方鄭重承諾如下：一、因為7號樓修建產生供應商、出租商及勞務公司與乙方簽訂的所有合同及相關債權債務關系由丙方承擔，乙方不再承擔義務。二、乙方將協議書原件交給丙方之日起三日內，丙方向四川省德陽市中級人民法院遞交申請撤銷對乙方的銀行賬戶凍結申請……四、工程款2658萬元的稅金事宜，按照合理標準由丙方承擔。五、甲乙雙方簽訂的協議書中的5500萬元全部屬于丙方，其中工程款項總計2658萬元由丙方向乙方繳納3%管理費。5500萬元包括甲方未按合同約定向乙方提供20萬平方米工程量造成的損失賠償。六、乙方和丙方達成以下約定：1.甲、乙、丙三方到法院申請延期開庭進行庭下調解。2.丙方給予乙方6個月時間進行三星融錦城項目重組工作。在此期間，丙方不到法院通過法律手段對乙方主張權利。3.甲方重組完成，第一筆資金到位后，按照甲乙雙方協議書約定的付款方式向丙方支付相關款項。

同日，四川防水公司向一審法院申請解除對西安集團公司在工商銀行西安高新技術開發區支行銀行賬戶及西安銀行新城支行銀行賬戶采取的保全措施。2019年9月12日，西安集團公司通過轉賬方式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工程款400萬元。

各方一致陳述，案涉7號樓工程已修建至七層，因未支付工程款等原因，施工合同已終止履行。

二審法院認為，本案有以下爭議焦點：

一、關于西安集團公司應否與某房產公司共同承擔支付欠付工程款、退還履約保證金及支付利息的責任問題。

首先，西安集團公司與某房產公司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取得案涉工程后，又與四川防水公司簽訂《專業分包合同》,將工程轉包給四川防水公司。西安集團公司作為轉包合同履約主體，與四川防水公司之間存在債權債務關系，在合同終止履行后，四川防水公司有權要求西安集團公司就工程款的支付、保證金的退還及利息的支付等款項進行結算。

其次，1.30《協議書》雖然明確某房產公司負有向四川防水公司履行支付工程進度款、退還保證金等義務，但并未約定西安集團公司因此無需承擔《專業分包合同》項下的付款義務。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在1.30《協議書》中承諾對某房產公司的付款義務承擔擔保責任的行為，亦能印證四川防水公司并無免除西安集團公司付款義務的意思表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八十四條關于“債務人將合同的義務全部或者部分轉移給第三人的，應當經債權人同意”的規定，在四川防水公司未就某房產公司承擔債務與西安集團公司達成一致意見的情形下，不能認定四川防水公司免除了西安集團公司作為轉包合同履約主體的付款義務。一審認定某房產公司簽訂1.30《協議書》的行為構成對西安集團公司債的加入，并無不當。

最后，四川防水公司根據西安集團公司要求出具《承諾書》，同意在6.13《協議書》中確定的西安集團公司對某房產公司享有的7號樓工程的全部債權歸屬于四川防水公司所有的情形下，四川防水公司承擔7號樓修建過程中以西安集團公司名義產生的全部債權債務并配合完成項目重組工作。《承諾書》還約定，西安集團公司應在某房產公司重組完成、第一筆資金到位后，按照6.13《協議書》約定的付款方式向四川防水公司付款。其后，四川防水公司依承諾向一審法院申請解封配合進行項目重組，西安集團公司亦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了400萬元工程款。以上行為表明四川防水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已就工程款支付及保證金退還、資金占用利息計算方式等協商達成一致意見，即西安集團公司按照6.13《協議書》確定的工程價款、保證金金額及利息計算方式等向四川防水公司付款。故西安集團公司負有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工程款、退還保證金的義務，一審判決西安集團公司與某房產公司共同承擔付款義務并無不當。西安集團公司主張不應承擔工程款支付、保證金退還及利息支付責任的上訴理由不成立，二審法院不予支持。因西安集團公司、四川防水公司未對一審判決確定的應付工程款、保證金金額以及保證金的利息計算標準提起上訴，故對一審判決的前述款項金額依法予以維持。

二、關于一審確定的工程款利息起算時間是否有誤的問題。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三條關于“在訴訟過程中，一方當事人陳述的于己不利的事實，或者對于己不利的事實明確表示承認的，另一方當事人無需舉證證明”的規定，西安集團公司認可于己不利的事實需有明確的意思表示。經查閱一審庭審筆錄，并無西安集團公司認可四川防水公司主張的工程款利息起算時間的記錄，不能視為對四川防水公司的該項主張無異議，四川防水公司該項上訴理由不能成立。至于四川防水公司能否依據6.13《協議書》主張工程款利息起算時間的問題。如前所述，《承諾書》內容、履行情況能夠證明四川防水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已協商同意按照6.13《協議書》確定的工程價款、保證金金額及利息計算方式等進行付款，6.13《協議書》應當作為7號樓工程停工后，西安集團公司與四川防水公司之間工程價款結算的依據。某房產公司對一審判決其履行付款義務未提起上訴，表明其對一審認定的某房產公司應按1.30《協議書》約定的責任承擔方式以及6.13《協議書》約定的工程款及利息計算方式向四川防水公司履行付款義務不持異議。根據6.13《協議書》第二條約定，對于某房產公司欠付工程款，“從2019年5月1日起，按2%/月計算利息”，故欠付工程款從2019年5月1日起計算利息符合協議約定。6.13《協議書》簽訂時間為2019年6月13日，能夠反映雙方就協議內容協商一致、達成合意的時間為2019年6月13日，該合意達成時間不影響糾紛發生后人民法院依據協議內容確定欠付工程款的利息起算時間。四川防水公司主張從2019年5月1日起算工程款利息，符合合同約定，應予支持。一審法院認定欠付工程款利息從2019年6月14日起算，與協議約定不符，應予糾正。

三、關于西安集團公司、某房產公司應否向四川防水公司賠償損失1137萬元的問題。

一審庭審中，西安集團公司、某房產公司均主張對四川防水公司不負有付款義務，6.13《協議書》不能作為四川防水公司主張損失的依據。在此前提下，雙方未對四川防水公司主張的損失賠償金額進行抗辯，不能視為西安集團公司、某房產公司對賠償金額予以確認，四川防水公司該項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案涉7號樓工程因西安集團公司未按約支付工程進度款而停工后，發包人某房產公司與實際施工人四川防水公司、承包人西安集團公司簽訂1.30《協議書》，就7號樓工程進度款支付、保證金退還及違約責任承擔等問題協商一致達成合意。協議第六條明確約定，四川防水公司在三星融錦城項目中應修建面積約20萬平方米房屋，目前四川防水公司只分配到約3.4萬平方米的工程量，若某房產公司在2019年5月1日以前，未獲得二批次施工許可證即視為違約，某房產公司應按160元/平方米賠償四川防水公司未獲工程量損失。協議第八條約定，如某房產公司在2019年3月30日前不能履行協議約定的支付工程款、退還保證金等義務即視為違約，某房產公司應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相關規定承擔違約責任。前述條款表明某房產公司同意就四川防水公司未獲工程量以及未按期支付工程款等行為對四川防水公司造成的損失承擔違約責任。2019年6月，在四川防水公司訴至法院請求支付工程款、賠償損失后，為解決糾紛，某房產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簽訂6.13《協議書》，就四川防水公司實際施工的7號樓工程量產值及損失，某房產公司確認了其應付款項金額。對于應賠償的損失，雙方明確約定除2018年9月某房產公司書面確認的10萬元損失外，某房產公司還應賠償“因未依約履行付款義務導致7號樓停工，給西安集團公司造成的停工期間的周轉材料損失、塔吊損失、管理人員工資損失、訴訟費損失、律師費損失及未依約提供西安集團公司一分部工程量等所有損失1127萬元”。該協議雖系某房產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簽訂，四川防水公司并非締約主體，但協議約定的賠償對象是四川防水公司實際施工的7號樓工程及西安集團公司一分部（即四川防水公司）未獲工程量損失，四川防水公司現要求某房產公司按照6.13《協議書》承諾的賠償金額進行賠償，未超出1.30《協議書》所約定的某房產公司應向四川防水公司賠償的損失范圍，亦符合某房產公司合理預期，依法應予支持。

西安集團公司與某房產公司簽訂6.13《協議書》就四川防水公司修建的7號樓應付工程款及未獲得的工程量等應賠償的損失金額達成合意后，通過四川防水公司出具《承諾書》的形式，與四川防水公司就工程款支付及損失賠償等協商達成一致意見，同意6.13《協議書》中包括1137萬元損失金額在內的5500萬元款項全部歸屬于四川防水公司，且在某房產公司資金到位后，按照6.13《協議書》約定的付款方式向四川防水公司付款。因此，西安集團公司應依約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賠償款。案涉1.30《協議書》、6.13《協議書》以及四川防水公司出具《承諾書》，能夠反映7號樓工程停工后，西安集團公司、某房產公司、四川防水公司已就損失金額、付款方式等協商達成了一致意見，西安集團公司、某房產公司主張四川防水公司未就損失賠償盡到舉證責任的依據不足，不予支持。四川防水公司要求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共同賠償損失1137萬元的訴請，具有相應事實依據，依法應予支持。

綜上，二審法院認為四川防水公司的上訴請求成立，予以支持；西安集團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予以駁回。二審法院于2021年3月24日作出（2020）川民終1613號民事判決：一、維持一審判決第二項，即：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向四川防水公司退還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及利息（利息計算方式：以1000萬元為基數，按每月2%的利率為標準，自2018年5月1日起計算至款項付清之日止）；二、撤銷一審判決第一、三、四項，即：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工程款2260.71萬元及利息（利息計算方式：以2260.71萬元為基數，按每月2%的利率標準，自2019年6月14日起計算至款項付清之日止）；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損失210萬元；駁回四川防水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三、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工程款2260.71萬元及利息（利息計算方式：以2260.71萬元為基數，按每月2%的利率為標準，自2019年5月1日起計算至本款項付清之日止）；四、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損失1137萬元；五、駁回四川防水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2017年7月1日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369981元，保全費5000元，共計374981元，由四川防水公司負擔75000元，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負擔299981元。二審案件受理費297513.83元，由西安集團公司負擔252503.83元，某房產公司負擔45010元。

再審審理過程中，西安集團公司申請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負責人顏某出庭作證,顏某發表證人證言稱,顏某借用西安集團公司名義承攬案涉工程并支付部分工程管理費，顏某與四川防水公司為合作關系，共同掛靠西安集團公司，某房產公司對顏某、四川防水公司的掛靠行為明確知曉。西安集團公司還提交了兩組證據，用于證明，西安集團公司于2020年1月22日向四川嘉派方建設工程有限公司付款160萬元、于2020年7月30日向綿陽市通達商貿有限公司付款130萬元、于2021年3月25日向成都萬象建筑設備租賃有限公司付款688771元，上述墊付費用應在案涉工程款中扣除。

四川防水公司質證稱，顏某的證人證言屬于偽證，不能達到證明目的。西安集團公司提交的其他兩組證據均不屬于新證據。但是，四川防水公司同意在工程款中扣除人工費160萬元、鋼材款130萬元以及租賃費中2019年4月31日之前的部分324172元。

某房產公司質證稱，顏某系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的負責人，其作出的證人證言不符合法定形式，西安集團公司提交的所有證據都不是新證據。

本院對上述證據的認證意見為，證人顏某系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負責人，與西安集團公司有利害關系,對其發表的證言，本院不予采信。關于西安集團公司提交的用于證明勞務費160萬元、鋼材款130萬元、租賃費688771元應從工程款中扣除的兩組證據，鑒于四川防水公司同意在案涉工程款中扣除相應費用，本院予以確認。本院對一審、二審查明的其他事實予以確認。

另查明，四川省廣漢市人民法院于2021年11月30日作出（2021）川0681破申6號民事裁定，受理西安集團公司對某房產公司的破產申請。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于2019年9月12日成立。

本院再審認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時間效力的若干規定》第一條第二款規定，“民法典施行前的法律事實引起的民事糾紛案件，適用當時的法律、司法解釋的規定，但是法律、司法解釋另有規定的除外。”引起本案糾紛的法律事實發生在民法典施行前，本案應當適用當時的法律、司法解釋的規定。本案有以下爭議焦點：

一、關于案涉《專業分包合同》的性質

《建設工程質量管理條例》第七十八條第三款規定，“本條例所稱轉包，是指承包單位承包建設工程后，不履行合同約定的責任和義務，將其承包的全部建設工程轉給他人或者將其承包的全部建設工程肢解以后以分包的名義分別轉給其他單位承包的行為。”而掛靠是承包人出借資質給實際施工人，掛靠關系中的掛靠人在投標和合同訂立階段一般就已經參與，甚至就是以被掛靠人的代理人或代表的名義與發包人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本案中，《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系某房產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簽訂，四川防水公司沒有參與，而是在西安集團公司依據前述合同承包案涉三星融景城項目工程后介入。西安集團公司承包案涉工程后，不履行合同約定的義務，將其承包的三星融錦城一期項目中除水、電、消防安裝外的所有工程轉給四川防水公司，應當認定西安集團公司與四川防水公司之間為轉包關系。雖然四川防水公司存在借用資質的情形，但其借用資質并非用于承包案涉工程，而是在西安集團公司已經承包案涉工程的情況下借用西安集團公司名義用于簽訂購銷合同、租賃合同等,西安集團公司關于雙方系掛靠關系的理由不能成立。

二、關于西安集團公司的責任承擔方式

根據西安集團公司授權，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于2018年4月12日與四川防水公司簽訂《專業分包合同》。基于該合同，西安集團公司負有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工程款、返還履約保證金、賠償損失及支付逾期利息的義務。2019年1月30日，某房產公司、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與四川防水公司簽訂1.30《協議書》，約定某房產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工程形象進度款2080萬元、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及利息180萬元，并約定逾期付款利息為月利率2%，賠償未依約提供工程量的損失，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承擔連帶責任保證。對此，本院認為，盡管1.30《協議書》未免除西安集團公司的付款義務，但是三方已經達成了主債務即支付案涉工程款債務由某房產公司承擔，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對此承擔連帶責任保證的合意。債務加入與連帶責任保證是不同的法律關系，兩者在法律效果上存在本質區別。一、二審法院以1.30《協議書》未免除西安集團公司付款義務為由，認定某房產公司構成債務加入不當，本院予以糾正。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十四條第一款規定，“設立分公司，應當向公司登記機關申請登記，領取營業執照。”由于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遲至2019年9月12日方取得營業執照，其簽訂1.30《協議書》時實為西安集團公司職能部門。《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八條規定，“企業法人的職能部門提供保證的，保證合同無效。債權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保證人為企業法人的職能部門的，因此造成的損失由債權人自行承擔。債權人不知保證人為企業法人的職能部門，因此造成的損失，可以參照擔保法第五條第二款的規定和第二十九條的規定處理。”因此，1.30《協議書》關于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承擔連帶責任保證的約定無效。由于西安集團公司并未舉證證明四川防水公司知道或應當知道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為其職能部門，所以保證無效造成的損失應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五條第二款的規定和第二十九條的規定處理。《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五條第二款規定，“擔保合同被確認無效后，債務人、擔保人、債權人有過錯的，應當根據其過錯各自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第二十九條規定，“企業法人的分支機構未經法人書面授權或者超出授權范圍與債權人訂立保證合同的，該合同無效或者超出授權范圍的部分無效，債權人和企業法人有過錯的，應當根據其過錯各自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債權人無過錯的，由企業法人承擔民事責任。”四川防水公司應當知道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未經授權，仍與西安綠建西南分公司訂立保證合同，存在過錯；西安集團公司對1.30《協議書》的簽訂也具有過錯。因此，西安集團公司應當對某房產公司不能清償部分承擔二分之一的賠償責任。

三、關于西安集團公司應否支付四川防水公司工程款及工程款數額如何確定

西安集團公司主張四川防水公司完工工程質量不合格，四川防水公司無權依據《建工司法解釋》第二條關于“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的，應予支持”的規定主張工程款。本院認為，某房產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已經通過6.13《協議書》對已完工程進行結算，某房產公司作為發包人對已完工程質量不持異議。西安集團公司二審上訴中請求“改判某房產公司向四川防水公司支付工程款2260.71萬元及利息”，二審庭審中也承認“工程價款應該由三星防水取得”，可見二審中西安集團公司亦對工程質量無異議。西安集團公司該項主張，本院不予支持。

關于案涉工程款數額的確定。《專業分包合同》第2.6條約定，四川防水公司取費按西安集團公司與建設單位某房產公司簽訂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中取費標準內容執行。由于西安集團公司與某房產公司簽訂的6.13《協議書》確定工程款金額為2743萬元（2658萬元+70萬元+15萬元），四川防水公司已完工程工程款應為2743萬元。基于此，一審法院在扣除管理費3%的基礎上，扣減已付工程款400萬元，認定應付工程款數額為2260.71萬元并無不當。再審中，四川防水公司同意扣減西安集團公司墊付的勞務費160萬元、鋼材款130萬元以及2019年4月31日退場前發生的租賃費324172元，本院予以認可。另外，由于西安集團公司未提交證據證明1.30《協議書》以房抵債的約定已經履行，其關于扣減房屋對應價款的主張不能成立。因此，四川防水公司應得工程款為19382928元（2260.71萬元-160萬元-130萬元-324172元）。根據前述分析，該款項應當由某房產公司支付，西安集團公司對某房產公司不能清償的部分承擔二分之一的賠償責任。

四、關于案涉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的返還主體

合同無效后，當事人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返還。本案中，《專業分包合同》無效，西安集團公司收取的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應當予以返還。但是，根據前述分析，西安集團公司的返還義務已因1.30《協議書》轉移至某房產公司。因此，某房產公司應當向四川防水公司返還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西安集團公司對某房產公司不能返還的部分承擔二分之一的賠償責任。

五、關于西安集團公司應否向四川防水公司賠償損失1137萬元

對于西安集團公司工作人員與四川防水公司工作人員于2018年8月30日簽字確認的一分部停工直接損失（時間2018年8月25日至29日）10萬元，一審法院認定得當，本院予以維持。

對于剩余1127萬元，某房產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簽訂的6.13《協議書》約定，“甲方（某房產公司）因未依約履行付款義務導致7號樓停工，給乙方（西安集團公司）造成的停工期間的周轉材料損失、塔吊損失、管理人員工資損失、訴訟費損失、律師費損失及未依約提供乙方一分部工程量等所有損失1127萬元”由某房產公司向西安集團公司支付。本院認為，四川防水公司并非6.13《協議書》的締約方，不享有取得1127萬元損失賠償款的權利。四川防水公司隨后雖出具《承諾書》，承諾“甲乙雙方（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簽訂的協議書中的5500萬全部屬于丙方（四川防水公司），5500萬包括甲方未按合同約定向乙方提供20萬平米工程量造成的損失”，但該《承諾書》中未見西安集團公司的簽章，不能視為西安集團公司同意將對某房產公司享有的5500萬元債權轉讓給四川防水公司，四川防水公司無法基于《承諾書》享有1127萬元損失賠償請求權。即使認定四川防水公司以出具《承諾書》的形式，與西安集團公司就損失賠償達成一致意見，因《承諾書》載明西安集團公司承擔賠償責任的前提是6.13《協議書》有效落實，現某房產公司未向西安集團公司支付6.13《協議書》約定的款項，四川防水公司與西安集團公司約定的付款條件未成就，四川防水公司也無權基于《承諾書》要求西安集團公司支付1127萬元損失賠償款。

考慮到某房產公司、西安集團公司未按約支付進度款，確給四川防水公司造成了損失。一審法院參照1.30《協議書》中確定的“延遲至2019年3月30日前支付進度款的，應支付四川防水公司利息145.6萬元”,并結合案涉工程實際情況，酌情認定損失200萬元符合本案實際，應當予以認可。因此，四川防水公司的兩項損失合計210萬元，由某房產公司承擔，西安集團公司對某房產公司不能清償的部分承擔二分之一的賠償責任。

六、關于逾期支付工程款和遲延返還履約保證金利息的認定

《專業分包合同》雖然無效，但是1.30《協議書》關于逾期支付工程款利息和遲延返還履約保證金利息的約定，系對工程完工部分所涉債權債務達成的清理協議,為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應認定為有效。一、二審法院關于某房產公司按月利率2%的標準承擔利息支付責任的認定無誤。由于西安集團公司未對二審法院關于利息起算時間的認定提出異議，工程款及履約保證金利息起算時間以二審判決認定為準，工程款19382928元遲延履行利息自2019年5月1日起計算，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遲延履行利息自2018年5月1日起計算。《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第四十六條第二款規定,“附利息的債權自破產申請受理時起停止計息。”由于四川省廣漢市人民法院已于2021年11月30日裁定受理西安集團公司對某房產公司的破產申請，上述利息應當計算至2021年11月30日。結合前述分析，西安集團公司對某房產公司不能清償的利息承擔二分之一的賠償責任。

綜上所述，西安集團公司的再審請求部分成立，本院對成立的部分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一十四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七條第一款第二項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2020）川民終1613號民事判決和四川省德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9）川06民初88號民事判決；

二、確認四川某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欠付四川某防水工程有限公司工程款19382928元及利息（利息以19382928元為基數，按月利率2%，自2019年5月1日計算至2021年11月30日）；

三、確認四川某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欠付四川某防水工程有限公司履約保證金1000萬元及利息（利息以1000萬元為基數，按月利率2%，自2018年5月1日計算至2021年11月30日）；

四、確認四川某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欠付四川某防水工程有限公司損失賠償款210萬元；

五、西安某集團有限公司對本判決確認的四川某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第二項至第四項債務不能清償部分承擔二分之一的賠償責任，在承擔賠償責任后，有向四川某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追償的權利；

六、駁回四川某防水工程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六十條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369981元，保全費5000元，共計374981元，由四川某防水工程有限公司負擔139522.55元，四川某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負擔156972.3元,西安某集團有限公司負擔78486.15元。二審案件受理費297513.83元，由四川某防水工程有限公司負擔86058.6元，四川某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負擔109172.79元,西安某集團有限公司負擔102282.44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郎貴梅

審 判 員　王朝輝

審 判 員　郭凌川

二〇二二年九月二日

法官助理　牛偉強

書 記 員　舒胤凱